端午節(jié)年年都過，在每個人的心中又各有不同。回想曾經度過的那些端午滋味，細品當下的節(jié)日感受，心中頗有感觸。
自打讀書后，我便知道了端午節(jié)是因為紀念偉大的愛國主義詩人屈原而得來的。在大多數人的記憶中，尤其印象深刻的是他那句“路漫漫其修遠兮，吾將上下而求索”。屈原胸懷天下之志，可理想終究沒能敵過現實，救國愿望破滅后，62歲的他縱身投入波濤洶涌的汨羅江。那一日正是農歷五月初五日。自此之后，中華大地上便有了端午節(jié)。
相傳粽子正是因屈原而生。民眾惜屈原死后肉身，便向江中投入粽子，以圖魚蝦等不要傷害屈原。這個故事有些凄涼，在此不再贅述。今日，我更愿意把粽子當成一種美食來說。
今日的物產和食物已經豐富到了前人無法想象的地步。曾經，時間過得很慢，要想吃一口粽子，我們得等上一年的時間。播種時，要留下一小塊水田，種上產量不高的糯谷，并細心打理。它的成熟要晚于普通稻子，往往要單獨收割、晾曬、收藏，并待到來年農歷五月再拿出來碾米、包粽子。
而今，只要你心中有饞蟲生，隨時都可以買到粽子。有小店手工包的，也有工廠集約化生產的。為了滿足人們的口舌之欲和選擇之需，市面上有三角形、菱形、圓柱形等各種形狀的粽子，還有紅棗、綠豆、臘腸、鴨蛋和不同肉類為餡的粽子，花樣繁多。
不管什么風味的粽子，都少不了粽葉的包裹，少不了粽葉清香的點綴。老家的粽葉有兩種，都不完全是為包粽子而生。
一種粽葉就是蘆葦葉。長在河邊或池塘邊上，迎風飄搖。以前，蘆葦是耕牛的美餐，所以它很難長得茂盛。要找到寬大葉面的蘆葦葉，非得去偏遠的河邊。而且，好的粽葉還得經受得住風的洗禮。因為幾場大風下來，蘆葦葉很容易被吹破，便沒了用處。那些長在避風處，且生長正當時的蘆葦葉，才有幸被選作粽葉。
另一種粽葉，是以前用來做斗笠的葉片。這種粽葉的葉面寬大，長勢不高，不易受風吹的影響，且生長周期長。用它包粽子，好包，且不易被煮爆開，但它包的粽子不如蘆葦葉包的粽子清香。
很早以前，母親從娘家擔來了斗笠粽葉的小苗，栽在菜園的角上。還到小河邊挖了幾棵蘆葦，栽在村前的水塘邊上。如今，斗笠粽葉早已分給村里人去栽了，蘆葦也布滿了半邊塘壩，不僅方便了我家包粽子，也方便了全村人。
不管粽葉如何選擇，食材如何翻新，媽媽包的粽子永遠是最美的味道，最幸福、最長久的記憶。
不少地方有端午節(jié)掛菖蒲與艾蒿的習俗。在老家，菖蒲主要生長在池塘的邊角處，也有一些生在河汊邊，山澗也偶有生長。它是一味良藥，有開竅益智、寬胸豁痰、去濕解毒之功效。
老家的艾蒿有兩種，都生長在田埂地頭。一種艾蒿的葉面有灰白色短柔毛，生長極為旺盛。曾經，因為它長得快，且到處都是，曬干后易燃耐燒，是農人很好的柴火。小時候，我沒少去割艾蒿做柴火。倒是另一種艾蒿，葉片要小些且青綠一些，香氣更足。端午節(jié)前后，奶奶會帶著我們去割這種艾蒿。割之前要先用棍子敲打一下，怕里面藏有蛇。待到曬得半干，奶奶會找些稻草，將它們捆成一個個火把。夏夜，我們要躺在竹床上納涼，便先燃個艾蒿火把驅趕蚊子，數著天上的星星，安然入睡。
在鄉(xiāng)村，菖蒲已有了新的用途，就是凈化水質。村莊的污水先集中處理后，再流入一小塊濕地，里面種的就是菖蒲。據說這種方法凈化水質成本低，效果也不錯。艾蒿也派上了新用處——泡腳，而且艾灸已然成了一種新風尚。
最難忘的莫過于端午節(jié)在大門口掛菖蒲與艾蒿。當日，大家一大早便去找最粗壯的菖蒲與艾蒿，用紅繩綁住，交叉著掛在門口的大鐵釘上。它到底是為了驅蟲還是避邪，我一直沒弄明白，只是年復一年地照例去做了。掛菖蒲與艾蒿，已成了人們過端午節(jié)的一種固定儀式和最樸素的情感表達。不同的是，菖蒲與艾蒿以前都要自己去采摘，過程中的快樂與滿足感不言而喻。而今，市面上有現成的菖蒲與艾蒿搭配著賣，雖方便，儀式感卻在變淡。
端午節(jié)劃龍舟，是最熱鬧的集體活動。“哨子一響，我完全不知道周邊發(fā)生了什么，只聽見鼓點一聲接一聲，手中的槳踩著鼓點一下一上。汗水很快流進了眼中，我索性閉上眼睛，努力向前劃。力竭時，我突然聽見同伴的呼吸聲，是那般有節(jié)奏，于是我也跟著那個節(jié)奏，一呼一吸……鼓聲突然緊起來，我的全身跟著緊了起來，一槳又一槳地劃水。”父親形象地跟我描述了他曾經參加過的一次劃龍舟比賽。那次比賽，他們的龍舟隊沒有獲得前三名，但他仍記憶猶新。
老百姓的節(jié)日，富有富的過法，窮有窮的過法。在物資匱乏的年月，孩子們心中的過節(jié)，并沒有太多的象征意義，而是期盼著終于有一日好餐了。
端午節(jié)的早晨，除了粽子，母親還會端上一些雞蛋、咸鴨蛋和雞蛋糕、綠豆糕等點心。什么是幸福？有這么一個形象的比喻：幸福就是一口氣喝下一瓶汽水后，打嗝都是汽水味。兒時過端午，我一口氣能吃下8個雞蛋，不管它能不能被消化，只覺得打嗝都有股雞蛋味，那就是幸福。
有時，母親還會提前用棉線綁幾個小兜子。端午節(jié)那天，她拿出放在灶腳下的染料瓶，取出一小撮紅色粉末，兌上水，將煮熟的鴨蛋或雞蛋放在水中一滾，立馬染出了一顆顆紅蛋。她把紅蛋裝進小兜里，掛在孩子們的脖子上，說是可以庇佑孩子無病無災。
當日早晨，父親還會買回一斤豬肉、一條魚，偶爾還會殺幾條用籠子捉的黃鱔。母親做的黃鱔段、土豆燒肉和紅燒魚，是我一生中吃過最美的味道。
老百姓的端午節(jié)，除了吃吃喝喝，好像并沒有太多高大上的意義與追求，但這恰是人間的好風景——家風和順，國泰民安。
王玉初
（責任編輯：梁艷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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