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近幾年徐堅先后共出版了四本書,《理解早期文明》和《中國藝術史》是兩本譯著,《暗流》是舊作重印,《時惟禮崇》雖然晚出,實質上才是徐堅真正的探索之作,值得單獨談談。
《時惟禮崇——東周之前青銅兵器的物質文化研究》擺脫了傳統研究方法的藩籬,以新考古學主要代表人物賓福德的文化系統和層次理論為指導,從技術經濟、社會和意識形態三個層面嘗試對商周時期青銅兵器進行全方位闡釋。
第一章中,徐堅運用類型學方法與物質文化分析,對東周以前青銅兵器進行了分類,以確定其年代序列及形態變化的情況。同時,在技術層面超越了之前社會化大生產和漸進演化等預設觀念,采納兼具通則觀念和歷史特定性考量的物質文化分析方法,提出了青銅兵器形式風格的功能化和美術化兩個傾向。
為了揭示青銅兵器長期被忽視的符號價值,徐堅根據它們的出土環境、埋葬位置及形態特征分析了其中所蘊含的社會、精神層面意義。在第二章中,他提出物質性、空間性和學術史三種情境概念,揭示了作為社會區分標識的物質內部的復雜性。另外,徐堅還做了長時段跨朝代的比較分析,發現鉞與刀的組合源于新石器時代,戈與矛的組合始于青銅時代,劍則是后來居上成了兵器的象征。
在意識形態層面,作者嘗試以認知考古學和情境考古學的思路,局部復原青銅兵器的文化歸屬、性別認知以及信仰和禁忌。對與銅兵器長期并存、相互影響的另一條線索——玉兵器,徐堅也進行了討論,以“金石之緣”收尾,揭示玉兵器并非獨立于銅兵器之外的平行發展線索,二者之間存在雙向、復雜的動態關系,這也表明了早期中國禮制體系多元和互動的本質。
《時惟禮崇》一書中,明確提出了青銅兵器就是青銅禮器的觀點。作者認為,無論在草原地帶,還是在中原地區,青銅都是禮器材料,只是由于禮的內涵不同、表達方法不同,才使得禮器的組合形式有所不同。一些歷史文獻中也印證了徐堅的這個論斷——《春秋》記載了禮崩樂壞之前的時代,故書中提到的戰爭都很講究禮儀和規則,如泓水之戰中,宋襄公雄心勃勃想繼承齊桓公霸業,但依然講究“仁義”,待楚兵渡河列陣后才與之開戰,結果大敗。慘敗雖讓宋襄公貽笑千年,但也表明春秋以前的征戰確實講究禮儀,兵不厭詐、橫征亂伐實乃東周之后才出現的。
徐堅的研究領域包括青銅時代考古學、考古學理論、早期文明比較研究等,他一直認為翻譯名著是最好的學習,因此先后翻譯出版了《閱讀過去》《考古學思想史》《理解早期文明》和《中國藝術史》四部名家代表作。其中,《考古學思想史》是西方考古學史的經典;《閱讀過去》總結了西方考古學理論,為徐堅的考古學探索樹立了標桿;《中國藝術史》是牛津、耶魯、普林斯頓沿用四十年之經典,書中既不堅持西方本位,也不囿于中國傳統,提供的不僅僅是知識本身,更是一種融會貫通的文化視野。一手翻譯一手寫作,在中西學術之間自由穿越,徐堅從中受益良多。
王國維云:“中西二學,盛則俱盛,衰則俱衰,風氣既開,互相推助。”霍德在《閱讀過去》中文版序中承認中國是世界考古學中心地域之一,他期待傾聽不同的聲音,探索更具全球化和多元化的考古學。不包括中國的世界考古學不完整,不融入世界的中國考古學也必將孤掌難鳴。徐堅認為考古學既是歷史學也是人類學,既是科學也是藝術,我們期待他為中國考古學的世界化做出更多的探索。(易 華)
(責任編輯:盧相汀)